我二十岁了。

不可想象但又不可否认,我已经走完了20年,7300天,人生五分之一的旅程。

我很想写一点文字来告慰我这20年的路程,但又不知从何谈起。

这20年我同大部分人一样规规矩矩的走完。同所有好孩子一般,没有犯过什么大的错误,当然也没有干出过什么傲人的成绩。

我同所有母亲的孩子一样,是母亲的骄傲,父亲的无奈。我记得小时候似乎一二三年级的楼梯永远爬不完。但那个时候的我还没有料到过加速的人生即将来临。

母亲头上的青丝日渐白斑,我才发现我这20年的前18年我都过着千篇一律的生活。直到我的父亲病倒,我生活的幻影才轰然倒塌。

我一直很敬佩两个人。

一个是我的母亲,一个是我的爷爷。

我的母亲常常告诉我她年轻的时候爷爷对她和父亲有多么苛刻,我的爷爷也常告诉我他年轻时母亲如何如何奸诈……但这些都无从考证,同中国大多数的婆媳关系一样,我的母亲和我的爷爷中间存在着不可调和但又深藏不露的隔阂。

从我记事起,我的爷爷对于我就是疼爱有加,但这被解析成重男轻女可能更加恰当。因为我的姐姐与我的待遇截然不同,但我不可改变。

和大多数留守儿童一样,我跟随我的爷爷从小学生活到大学,他耗尽了他的后半辈子终于将我送入大学。他是我最值得感恩的人。

对于我的母亲我最大的印象就是节俭,以近乎苛刻的条件节俭。如果她肯连同我一起节俭,我倒也心安理得,但我的母亲却将所有的偏爱与溺爱集中于我,但对自己与姐姐苛刻的节俭。我难以接受。

我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母亲的溺爱,但还好,我与母亲的见面几乎只集中在寒暑假,我可以尽快的逃离爱的漩涡。

我很少提起我的父亲,对于我来说,他就像一个模糊的幻影。

2019年,我的父亲急诊入院。

出院后他变成了一个连他最为溺爱与恨铁不成钢的儿子都不认识的人。

当我终于从高三的手掌中找出一点时间回去时,父亲茫然的从我与母亲的身旁走过。他指着我问母亲我是谁。

在那一刻,我才发现母亲的白发已经遮不住了,爷爷的腰也弯了下去。我习惯在数学下藏手机,在英语下面藏杂志,我甚至练就了一个从步伐判断谁回家来了的绝技……

但当我终于肯往真题册中撇一眼时,我才发现,我大多已经看不懂了。

我是一个差生。侥幸考入高中,便在高中的深渊里越陷越深。

在高考结束后,父亲恢复得比较好了,他又恢复了以往的精神,只是语言能力受到了不可逆转的损伤,他再也不能准确的描述我了。但没关系,母亲总能准确的猜到他的意思。我也在最后的一年里从332分拉到了437分。虽然仍然是专科,但我已知足了。

似乎一切事物都在向着美好的方向发展,但也发现,意外和明天你永远不知道谁先到来。

大一暑假,我父亲再次病倒。我在四个医院签了三份病危通知书。

往往是在一个更糟的处境时,才会觉得以往的逆境不值一提。我又想起《落难的王子》,其实厄运无论落到谁的头上,谁都得受着,且受得了。

我很难描述我的父亲究竟改变了我什么。

从一方面讲,他是我最为烦恼的人。我讨厌他的粗暴,讨厌他的没文化,讨厌他天天念叨我读书读书……似乎他在我前18年充当的就是一个粗暴的复读机。

如果可以,我最想离开的就是他。

但从另一方面,他是我人生最大的分歧口。很多事情,必须经历才能学会。

最后辗转到一个医院时,医生的话里话外都暗示着准备后事的意思。

我曾一度认为我在经过高三那段医院的通宵学习后已经长大,但事实证明那个长大不值一提。我又开始重新在生活中寻找长大。我疯疯癫癫的父亲终于回到了他的家,他冲着我与母亲大打出手,将家里打砸一空。

母亲从来不在我们几个孩子面前哭泣。不管是在父亲病危之际还是在每天一万的医药费时,母亲都没有哭泣过,她不停的告诉我,她来想办法。

我的爷爷还是告诉我,母亲在挂断我的电话后打电话给他,哭着问他怎么办……

母亲对于我们来说,她是大人,她不能哭。她要承担这一切。而对于爷爷,她是个孩子,在面对如此沉重的事情时,她也难以承受。而爷爷,他只能独自承担了……

父辈永远是我们的依靠。我想,成长的意义大概就是成为他人依靠的对象吧。

我们总是许愿说要快乐,但快乐到底是什么呢?我这迷茫又焦虑的二十岁啊。

我还在寻找自己的路上。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时间会抚平所有痛苦与快乐。而我,在窥见了一丝生活的黑暗后还有机会去改变。